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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 失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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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地立定幾息後, 裴和淵上前:“娘子在忙什麽?”

“在看戲折子……”關瑤楞楞地晃了下手中的東西,又試探道:“夫君為何在此?”

“同僚約我吃茶看戲,便來了。”裴和淵言簡意賅地解釋過, 便扶住關瑤的腰:“既遇得娘子,那戲不看也罷,娘子可要隨我回府?”

關瑤心頭微跳, 她低下眸子假裝被風沙所迷,快速地眨了兩下眼, 藏飾著自己的慌亂。

須臾,她定了定心緒, 應了個“好”字。

便是這般,關瑤被裴和淵帶上馬車。而裴和淵由頭至尾, 連個眼神都不曾賞給宋韞星, 只當他是個透明人。

有孕之人分外懶困, 為了不讓自己露出什麽不對的神色, 關瑤甫一上車便裝作疲乏, 乖覺地把頭枕在裴和淵的肩上小憩。

中途聽到茶杯挪到的聲音, 關瑤悄悄掀開眼皮, 卻見裴和淵只拿起茶杯喝了一口,便放回小幾之上,再沒動過。

再過片刻, 馬車到了伯府門口。

因關瑤一直沒睜過眼, 下馬車時也是被裴和淵給抱著的,直到回了容知苑, 她才假作迷迷糊糊地醒來:“到了麽?”

裴和淵將人放在榻上, 捏著她的耳垂輕輕晃了晃:“沒到, 娘子繼續睡罷。”

註意到他的小動作, 關瑤的心徹底沈了下去。

人的慣性動作是最難改的,她曾用了極長的時間回憶過兩個裴和淵之間的區別,而當中最能快些分辨的,莫過於飲水次數,以及對她的親昵了。

比如飲水,一個是強迫自己分三口飲盡,而另一個,則並無這種習慣。

再比如對她耳垂的偏好,一個是輕輕揉捏,而另一個,則酷愛輕輕擺動。

假如她的猜測沒有出錯,那麽眼下她面前的這個,已然不是昨日才寫了信給她的……那位夫婿。

可這人卻表現得若無其事,讓關瑤摸不清心思,拿不準他用意為何。

心頭藏了這樣的認知後,關瑤難免有些發怵,幹脆假借睡意整理自己的心緒。

而這個裴和淵也像是有意遮掩似的,收著張狂與乖僻,日日穿著白衣,面上帶著溫和的笑,與關瑤相處。

見他這般,關瑤更是一遍遍告訴自己與他相處要自然,得盡量配合,不能讓看出端倪來。

於是後頭的日子裏,關瑤仍然對裴和淵撒波發嗔,或是偶爾略帶惡意的挑逗。而裴和淵的反應,亦是一如往常。

而一旬之後的某個晌午,關瑤卻被個消息驚得怛然失色。

那個消息,是與賀淳靈相關的。

道是先前去赤源和親的貴女失足死了,赤源再度向大琮求娶宗室貴女。可輔政大臣們在宗室中挑了一圈適齡者後,最終被選中的,卻是賀淳靈。

早便沒了公主身份的賀淳靈,被重新賜了個貴主的頭銜,以半半的戴罪之身,替大琮完成這和親的使命。

且關瑤聽到消息時,賀淳靈已然上了和親的馬車,出了順安城。

如同旱雷在頭頂轟然炸開,關瑤耳膜嗡嗡作響。

僥幸被無情戳破,小心翼翼維持的盲眼假象也一瞬破滅。

原來不是有意遮掩,而是樂得看她作戲,或者說,他根本就是懷著耍逗的心態,在陪她演戲。

驚愕過後,是異常的平靜。

人哭不出來也笑不出來,只知呆坐著出神,直到一抹白色身影出現在眼前,一聲溫柔的“娘子”響於耳畔,她才如夢初醒般,動了動身形。

唇瓣微啟,關瑤的嗓子像卡了把糠一般,發出的聲音又滯又澀。

她盯住眼前人,雙眼失焦地問:“你是在……懲罰我麽?”

裴和淵屈起手指,親昵地在關瑤腮畔碰了碰,徐徐笑道:“娘子這麽不乖,還教他控制情緒,給他甜頭嘗……”他目光幽若:“娘子為何厚此薄彼,獨不教我如何才能讓他再無出現的機會?果然……娘子更歡喜的是他麽?”

“因為這些,所以你就遷怒我的家人,傷害我的親人。”關瑤語聲喃喃,這話並非質問,而更似在陳述。

裴和淵眉宇松和地笑著,聲音喜怒不辨:“娘子藏得極好,我險些沒瞧出來。”

關瑤勉力聚了聚神,與他對視著問:“倘若我在想,該如何與兩個你相處呢?倘若……兩個你我都能接受呢?”

裴和淵把人收進懷裏,卻並未答話。

然他不答,關瑤已知他的意思。

她這個夫君,也並不想與另一個共存。

熟悉的氣息盤旋於發頂,關瑤卻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打顫:“夫君……在想該如何除掉我腹中胎兒麽?”

裴和淵收緊手臂,半晌沈吟道:“我固然不想要這個孩子,可也要顧及娘子安危。所以,我已派了人去捉那位神醫。他醫術那樣高超,定然有墮胎且能保娘子安危的法子。”

這回,輪到關瑤不說話了。

片刻後,裴和淵主動挑起話頭道:“娘子可知,為何宋韞星會令他神思大亂?”

這個“他”是誰,二人心照不宣,可關瑤卻連跟著問的力氣都沒有。

裴和淵不在意,兀自接腔道:“因為上一世,娘子曾隨那戲子離開過我,所以他的刺激,自然不是旁的人比得了的。”

明明仍有餘暉在天,可關瑤整個人跟落入冰窖似的,陷入了深重的怔忡與呆滯當中,腦子跟糊住了似的,完全停止了思考。

像是在這懷中待了許久,關瑤抽身出來,直視著裴和淵的雙眼:“我再不會見宋韞星,你別傷害無辜。還有,以後我會聽你的話,你說什麽,就是什麽。”

裴和淵凝視著關瑤,用清醇且空靈的聲音說道:“娘子放心,靈兒那頭有人跟著,她不會有事的。只要娘子守諾與我好好的,待這天下大定後,我便讓人送她回來。”

“好……希望咱們,都守諾。”關瑤一字一頓地說。

裴和淵捏著她的耳垂輕輕晃了晃,眉梢微挑道:“自然。”

約定達成,仿佛只是一個微小的插敘短暫地出現了下,並未掀起任何漣漪。

對這個裴和淵,關瑤仍舊如常待他,偶爾也會有意對他極盡低眉順眼甚至學著溫柔小意,與其說是在與夫婿相處,不如說是在用心當妻子。

對此裴和淵渾不在乎。只要人在身邊,他便滿足了。

日子約莫就這麽過了半個多月,到了重陽節。

大早,裴和淵便去了祭祖。

臨昌伯裴胥弘一臉病容不止,神色還格外郁郁寡歡,瞧著是多走幾步都要喘上半天。

而裴訟謹則徹底毀了容,舌頭也受了傷,說話像大舌頭一般困難。

兄弟三人共同出現時,便愈發顯得裴和淵俊邁出挑。

清風倒灌,吹涼人的臉頰。

祭拜過後,裴訟謹早便掩著面借口溜回了馬車上,老臨昌伯的墓之前,裴胥弘與裴和淵兩兩立著,許久沈默。

沈默過後,還是裴胥弘率先開口道:“能告訴我,你當初為何那樣對父親麽?多大的恨,讓你連他病重都不去瞧一眼?”

裴胥弘聲音沈重,卻只引得裴和淵淺淡一笑。

能為什麽呢?不過是當年被帶回順安時,中途他那外祖母“畏罪自殺”,他卻誤以為是被這墓中之人給逼死的。

甚至,認為是老伯爺瞧不上他外祖母,才迫其自戕。

沈吟片刻,裴和淵轉過身,直視著裴胥弘,一雙眸子清和剔透,似能看透人心。

“不用拿這種話來試探我,我知曉兄長心中懼怕什麽。放心,我對兄長的爵位沒有分毫興趣。”裴和淵目中帶笑,又微微揚了揚眉骨,佯作不經意地道:“但若兄長心存他意,行不善之舉,那便別怪我不客氣了。”

沒來由的,裴胥弘心下一跳,仿佛真就行了什麽錯事。

便在此刻,一陣健步踏得地面響動,譚臺如疾風般奔來,於幾丈開外便揚聲喚裴和淵:“郎君!府裏著火,少夫人不見了!”

意外來得令人措手不及,待裴和淵回到府中時,火勢已被撲滅。

起火的,是裴胥弘與柳氏的居院。

嗆人的煙味在空中彌漫,燒焦的屋院與家什滿目瘡痍,還有孩童餘驚未平的哭聲。

“怎麽回事?”裴和淵臉色泛青。

喜彤哽咽道:“少夫人聽說小世子身子不舒服,便過來看小世子的,哪知就發生了這事……”

一旁,渾身焦跡的岑田低頭請罪:“是奴婢失職。奴婢趕進去救少夫人時,因為過道較窄,少夫人便讓奴婢先把小世子給抱出來,待奴婢返回火場時,少夫人……已不見了……”

靜默半晌,裴和淵再問:“白日裏為何動火燭?”

“近來小世子總是夜睡難安,這兩日更是低燒不退。我們便去寺裏找了僧師問問,僧師算說是小世子撞了邪,讓找小世子一件衣裳,裹著求來的符一道燒起往房門外引,把那邪祟給引出去,誰料行事的丫鬟粗手粗腳,竟不小心把火盆子打翻在房中,引得裏頭好多東西都燒了起來……”這話,是柳氏那頭的人說的。

聽罷,裴和淵向柳氏等人的方向走了幾步。

柳氏正給她懷中的小裴嶼一下下地拍著哭嗝,見裴和淵近前,下意識便向後退了幾步,臉色也變得有些不自然。

裴和淵看了看裴嶼,又盯著柳氏,未幾陰晴莫測地笑了笑:“是邪祟……還是有人故意作祟?”

柳氏臉色陡然變白。

下一息,裴和淵幾步上前,強硬將她懷中的裴嶼拎了出來。

小孩子本就還掛著淚珠子在抽噎,被騰空拎了這麽下,立馬嚇得張嘴大哭起來。

“你做什麽!還不放下他!”柳氏等人急忙跟上前。

裴和淵將人隨意往臂上一挾,施施然道:“你們看,他現在還哭成這樣,明顯那邪祟還未趕走。我倒識得某位西域高僧,道行神力有口皆碑,這便帶他去給那位高僧瞧瞧,徹底給他清一清身上的濁氣。”

見他當真帶著人轉身要走,眾人立馬混亂起來,院宅外登時亂成一鍋粥。

雜雜沓沓哭喊著追到正門前的影壁時,裴和淵才停下步子,轉身盯住柳氏:“我只給你一次機會,誰指使的?”

正逢裴胥弘被人匆匆攙回府中,見兒子被扣住且裴和淵還說這樣的話,他本欲怒斥裴和淵,可在看到妻子閃爍的目光後,心中升起些懷疑來:“到底怎麽回事?你做了什麽?!”

“我,我……”

見柳氏支支吾吾,裴和淵身形一轉。

而便在他將要邁動步子的時刻,柳氏在後頭慌忙出聲:“我說我說,是、是孟澈升和二妹妹!”

身形穩住,擄在臂間的小娃娃哭得撕心裂肺。

好半晌後,裴和淵目中浮起暴虐之色。

孟澈升,裴絮春。

果然,又是這對男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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